编者按:
阿娇,女,年轻太过倔强,老了又十分感性。陈明,男,十分惯着老婆,爱她胜过一切,就算她说离婚也顺从。
——爱情不能战胜困难,还好意思叫爱情吗
倾诉者:阿娇34岁个人经营
一个初冬的早晨,我陪朋友去离县城一医院看病。
朋友总喊胃不舒服。
我总调戏朋友:“哪里是什么胃不舒服,明明是胃亏。”
就在昨天夜里,我们这一群人还在一起喝来着。
先在餐馆里聚餐,酒饭过后,还不过瘾,又去酒吧,鬼哭狼嚎,直到凌晨才回了家。
我们几个人,都是死党。
她们知道,我多年单身,白天再怎么强颜欢笑,到了夜里,总是孤独的。
人多,喝酒,就是我消遣最好的方式。
所以,她们愿意陪我。
醉到不省人事,什么都不用想,倒头就睡。
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人声喧闹的白天。
我和来往于小超市里买烟酒的男人们,讲个小段子,一天倒也过得轻松。
我最怕黑夜,害怕孤独。
离婚快10年了,除了中途试图和一男人搭伙过日子,其他时间都是独居。
我在床上辗转反侧,想东想西。
想自己这半生,父母先后离自己而去,自己离了婚,婚内怀了唯一的孩子,却因为吃错药被迫打掉,与“母亲”这个称呼绝缘。
人到中年,上无父母可孝敬,中无配偶可依靠,下无子女可寄托
我常常在想,我人生真的失败。
偶尔,我会想起前夫。
我的心里也怨恨着前夫。
如果不是他那么爱混,爱玩,不回家,我们的家怎么会散呢?
结婚八年,连个孩子都没留给我!
那个让我曾经深爱,却也让我绝望的男人,不知过得怎么样?
是否和我一样孤独?我希望是。
但我更希望,他过得比我惨。
我甚至想像着,如果哪天在街头偶遇他,我一定昂首挺胸地、气定神闲地从他面前经过,气死他。
前夫是我的初恋,谈了三年恋爱,结了婚。
他宠我对我好,洗衣、做饭、买吃买穿,随我任性撒娇,曾经一度,我觉得,幸福不过如此,就这样一生一世好了。
然而,他却染上了赌博、喝酒、夜不归宿。
经不起争吵,经不起夜夜等待的我选择了离婚。
任那男人如何哀求,表示要痛改前非,我都没有回头。
那时候,我二十几岁,年轻气盛,眼里不揉沙子。
酒喝多了伤胃,朋友连日总感觉胃里哪里不对劲,便让我陪她去做检查。
正好我每天在那个小超市里,也闷得慌,正好出去透透风。
她一再怂恿我,既然来了,就别白来,不如一起做检查。
我不想检查,想到之前那段时间,总感觉喉咙以下堵得慌。
我一直觉得是喉咙发炎了,所以坚决不检查。
我心想瞎花那钱干什么,不如买几瓶二锅头
朋友知道我是不看重自己的,也给我挂了个号,等着一起做检查。
做完检查,朋友欢天喜地地从诊室出来了,一切安好。
轮到我检查了。
朋友在诊室外等了好久,都等急了。
诊室里,做检查的女医生神色凝重对我说:“你要有心理准备,初步判断是食道癌,医院确诊一下。”
我懵了,朋友也懵了。
回家的路上,没有人说话。
空气像冬天里的湖面,结了厚厚的冰。
我决定放弃治疗。
没有钱,没有人照顾,癌症,怎么治?不如能活几天算几天,今朝有酒今朝醉。
我的性格就是这样。
死党们都来了,嚎啕着劝了一夜。
我的心里,泛起了求生的欲望,不管怎么样,得想办法活着。
最起码不能让那个男人知道,离开了他,我就这么没了!
打电话给哥哥姐姐,告诉实情,到医保办咨询转院,打电话给远医院。
第二天,我和形影不离的闺蜜,拿着家人、朋友、同学给凑的资金,医院的路。
确诊无误,早期食道癌。
医生说,幸好发现及时。
一系列的检查过后,安排手术。
做手术要亲属签字,我没有,最后信誓旦旦地说出,出了事自己担着,医生才让陪同的表妹签了字。
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。
我清醒时,已经是第二天了,在监护室里,想说话,却说不出,喉咙是肿的,浑身痛得要命。
经过两个月的治疗,我出院了,在表妹家休养了一个月,我和闺蜜回到了久别的家。
我彻底告别了酒精,告别了夜生活。
每天吃喝清淡,按时作息。
不过,没有改掉的习惯还是,我还是会想起前夫。
想他过得好不好,想他是不是已经成家了,想他如果知道我现在这样儿,会不会嘲笑我。
没病的时候,我就是嘴硬。
病了,嘴也不硬了,总是觉得心里有块地方隐隐地痛,总是出现前夫的影子。
又是新的一年,我频发窒息。
不得已,又开始四处求医。
医生说是哮喘,我就听医生的,吃药,住院。
医院复查的时候,医生告诉我,癌细胞转移到气管了,新生的肿瘤压迫气管变形,所以我才总上不来气。
我有点绝望了。
怎么生活会对人露出如此的恶意呢?
治病,欠了一屁股债,医生说会好的,怎么又复发了呢?
我没地方哭诉,白天依旧平静地坐在小超市里卖货,夜里想到又无声地痛哭。
那个时候,和前夫在一起生活的种种,又像电影一幕幕地开始在脑海里放映。
我怪自己太任性,太绝情,感情那么深,怎么就离了呢?
一天,我接到一个陌生的消息请求,我想都没想就看了一下。
熟悉的人,熟悉的声音。
我嚎啕大哭,鼻涕眼泪的,像个孩子。
那是我的前夫,陈明。
离婚的时候,他是不愿意的。
他知道自己错了,将近多年的感情,说没就没了,他也不舍得。
但是我要离,他只能依了我,他宠我,只要我愿意,他就听我的。
离婚的十年里,陈明改了那些坏毛病,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。
有人给他介绍对象,他一概不见,他总觉得,冥冥中,他和我的缘份,还没有尽。
他常想起在一起的时光,他上班,我在家里。
回家了,“饭在锅里,我在床上”,热饭、热被窝,不就是男人想要的么。
他后悔了,自责了,他欠我的。
结婚多年,好不容易怀了孕,却因为吃错药,被迫打掉了,从此,我再也不能做妈妈了。
是他断送了我们的好生活,断送了我的后半辈子。
他总想着,找到我,补偿我。
他总四处打听我的消息。
无奈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了无音讯。
他在打听我消息的同时,闺蜜找到了他,跟他说了一下我的情况,他痛定思痛,他决定,做一回顶天立地的男人。
他欠我的,欠我一个家,欠我一个孩子,没想到分开的这些年,我竟然生了这么重的病。
我连哭带骂地狠狠发泄了一回。
这些年独自面对生活的难,总算有个人听了。
陈明也哭了。
起初,我是不同意陈明回到我身边的。
我这副病秧子样儿,让他回来,不是害他吗?
陈明不管我怎么想。
医院,给我拿药、陪床,给我洗衣服。
给我做饭,做我最爱吃的羊肉面。
他拿出全部的积蓄,又四处借钱,医院。
我的心里,渐渐不那么绝望了。
心里的爱渐渐复苏,他是我爱过的人,怎么会错呢?
在医院里,陈明打地铺陪在我旁边,白天晚上不敢合眼。
生怕我一憋过去,他一个不小心没发现,就再也见不到我了。
化疗,大剂量的药物注射进我的身体,巨大的疼痛,恶心,吃不下饭。
一个周期二十来天,我来了三回。
陈明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
没有办法代替我的痛苦,医院旁边租了房子,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好吃的。
哄着,骗着,哪怕我吃下一口。
化疗三个疗程后,又开始放疗。
经济都花完了,陈明就把我安顿给病友家属,自己出去打零工。
什么粗活、累活都行。
累了一天,到医院看见我,他就开心了,只要我还在,他怎么辛苦都行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经过一段时间的放疗,终于可以回家休养了。
陈明托朋友早早租好了房子,一回到家就开始打扫、洗涮、置办东西。
我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,被子刚刚晒过,散发着好闻的太阳的味道。
天气晴好,太阳透过窗户斜斜地射了进来。
我的心里,也像照进了一束光。
陈明,就是那束光。
那束光,照亮了我的路,更照亮了我的心。
患难识人,都说“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”,我却不这么觉得。
我觉得,自己这一生里,唯一做对的事,就是爱对了人。
虽然我欠了很多债,但我觉得自己很富有,因为我有爱情。
如果爱情不能战胜困难,还好意思叫做爱情吗?
我的心里,感激他,更爱他。
我现在只想好好活着,和陈明过着,往后余生都是他的日子。